阿里山縣長----懷念大兄

 19580800_阿里山縣長 ─ 懷念大兄  20111109_Lah-jih

2013/04：《台文戰線》第30號人物素描專輯《阿里山縣長---懷念大兄》

「發仔嫂，chia ê餅仔hō͘ A-ba̍k食！」

「Chiah好空，chiâ ê等路？」

「阮大兄阿里山轉--來--à！」

「A-chiàng，chia ê餅仔hō͘ 你食！」

「A-jih叔仔，chiâ ê等路？」：A-chiàng in ī--ā 問。

「Kiû仔嫂，阮大兄阿里山轉--來--

à！」

1家走過1家，1口灶hēng過1口灶，to̍h是boeh報內底ê人知，「阮大兄阿里山轉--來--à！」ná分餅ná歡喜，期待足久足久ê大兄轉--來--à！

大兄轉--來--à！大包細包1大堆，有鹹豬肉，有內山高麗菜、hô͘-liân-豆，有等路餅仔1大盒，猶有，to̍h是阿爸上歡喜ê「銀票」1大摺(chih)，有thang好過年--lò͘！幾若工se̍h-se̍h念ê阿爸笑kah chiâⁿ滿足，收著1大盒餅仔êLah-jih mā歡喜kah phut-phut-tiô，趕緊hēng餅報人知「阮大兄阿里山轉--來--à！」

1950年讀國民學校三年級以後，to̍h khah有記智，ē記得大兄每1擺ùi阿里山轉--來，一定有好khang--e，除了等路以外，大兄ē hō͘ Lah-jih較濟箍teh年錢，ē chhoā Lah-jih去田中街仔se̍h街chhit-thô，看歌仔戲、看布袋戲、食四秀仔…；ē chhoā Lah-jih去山腳普興庄阿姑in-tau、大姊in-tau行行se̍h-se̍h--leh，m̄-nā有chheⁿ-chhau thang食，koh有teh年錢thang ni，歡喜幾若工。m̄-koh若過初五隔開，大兄to̍h boeh-koh去阿里山趁錢，tio̍h等足久足久chiah-ē閣轉--來，留落來--ê是幾若工ê鬱卒心悶。囡仔時代除了讀冊、sńg以外，siāng-kài期待--ē除了大兄轉--來，to̍h是做冬尾戲kap過年時ê等路糖餅、硩年錢，圍爐食好料kap看鬧熱，莫怪hit-chūn過年tâⁿ過，to̍h開始leh算明年過年ê日子。

阿爸管教m̄是kài嚴，伊較關心--e是驚Lah-jih做野馬學歹，若boeh去遠路，親像去隔壁庄頭抑是去街市，無大人chhoā是萬萬不可，bē-sái-tit to̍h是bē-sái-tit，m̄-chiah見若大兄轉--來，Lah-jih to̍h得著tháu-pàng，ná像「鳥仔放出籠」四界iāⁿ-iāⁿ飛，hit-chūn大兄ê後生輝虎chiah 3,4歲，bē-hiáu toè路，大兄to̍h chhoā小弟四界去chhit-thô，chhin-chiâⁿ hia，朋友hia，看戲se̍h街路，食四秀仔tok枝仔冰，上趣味--ē to̍h是暗時去看歌仔戲，戲soah食點心，ná行ná含柑仔糖，連紲幾若暝，有夠歡喜有夠thiòng。記智上清楚to̍h是讀國校3年級hit年，有一擺大兄chhoā去冊局買1-kâi鉛筆觳仔，開6萬箍，鉛鉼做--è，用屜--è，油漆漆kah chiâⁿ-súi，同學看著攏chiâⁿ欣羨，to̍h真hiau-pai kā in講：「阮大兄買--è！開6萬箍--ō͘！」猶有一擺，隔轉年ê款，舊台票換新台票4萬換1箍以後，有出1-kâi純銀製造ê 5角銀角仔，hit年大兄轉--來，提幾若kâi hō͘ Lah-jih，伊教Lah-jih用嘴pûn風chiah khǹg-tiàm耳孔邊聽，有影--neh！細細聲仔，ho͘ⁿ-ho͘ⁿ叫，真好聽，大兄交帶tio̍h儉--起來，m̄-thang開掉，無幾工hit種5角銀角仔已經儉十外kâi，大兄to̍h chhoā去冊局買1支萬鉛筆(萬年筆/鋼筆)，Lah-jih逐工插tiàm衫仔袋展寶，he是hit當時讀冊囡仔上欣羨ê文具。

時間過了真緊，1日過1日，1年過1年，大兄ê後生查某囝mā 1个koh 1个，路途遙遠交通不便ê阿里山，boeh chhoā 1-tīn 囡仔轉來，phiⁿ-phiⁿ-phāiⁿ-phāiⁿ行李1大堆，to̍h koh-khah罕得轉--來，若是轉--來，mā是hō͘ hit-tīn囡仔khîⁿ-tiâu-tiâu，Lah-jih自然m̄敢koh tiàm大兄尻脊後toè-chiūⁿ-toè-lo̍h，雖罔án-ni，大兄猶是ē chhoē機會chhoā Lah-jih chhit-thô。1956年Lah-jih讀初中二年，輝虎mā已經轉來家鄉讀國校二年，歇熱期間，大兄thiau-kang轉來chhoā輝虎、Lah-jih kap大姊夫去楠仔仙溪chhit-thô(渡假)，田中→嘉義→阿里山→東埔→楠仔仙溪→工寮，1-choā路lò-lò長，ùi散赤庄腳到都市，ùi鬧熱都市深入到恬靜深山林內，2暝3工路途，經驗著從來m̄-bat有--ē ê經驗，第一擺到嘉義都市，第一擺toà旅館販仔間，第一擺chhàm酒家，第一擺坐登山火車……算bē了ê第一擺。

斯當時阿里山線火車車班(pang)雙奇日無仝，khia日上山，雙日落山，1日1班，第一暝toà嘉義販仔間，hit暗，大兄ê頭家(組頭)阿丁伯招待去酒家食飯，1个日本查某打扮ê查某人phâng菜--入來，「あいうえお」講saⁿh聽無，kan-nā知影「たなか」是講阮toà田中，坐tiàm tha-tha-mih頂食飯實在bē慣勢，啥物白醋蝦、啥物四川雞攏無好食，為啥物阿丁伯boeh tiàm-chia請--阮？感覺足奇怪？

第二工tī嘉義車頭坐阿里山線五分仔車出發，五分仔車駛來到竹崎站，大兄報阮看：「火車母tit-boeh se̍h頭--ā，本chiâⁿ tī頭前拖，chit-má boeh ùi後壁sak，續落來boeh去阿里山ê鐵枝路開始peh崎，斟酌看，he火車母機關車kap咱hia大線火車無仝，大線火車母帶動車輪運轉hit支鉤仔是坦橫lòng，阿里山線五分仔車火車母ê鉤仔是坦直lòng，koh有鉤齒仔咬tiâu--leh，he有擋棍作用。」車母sak，車囝走ná飛，khin-khin-khōng-khōng lin-lin-lōng-lōng，he機關車ê機器聲kap koāiⁿ--tio̍h鐵枝路ê kīⁿ-koāiⁿ聲，因為hò͘ⁿ-hiân kap歡喜心情，並無感覺刺鑿噪人耳，顛倒感覺心適趣味，大約點外鐘久來到樟腦寮(Chiuⁿ-nó͘-liâu/Chiuⁿ-ló-liâu)時，車母to̍h phīⁿ-phēⁿ喘無停，大兄講：「chit-mái開始boeh khong圓箍仔peh山，斟酌看，等--leh ē-tàng看著tú-chiah行過--è ê鐵枝仔路tī下腳，tio̍h se̍h 3-liàn圓箍仔chiah-ē到獨立山頂(To̍k-li̍p-soaⁿ)，che有故事--ō͘，後日chiah講hō͘你聽！」ná se̍h ná khin-lin-khong-long khin-lin-khong-long，無goā久車內有人喝聲「看山腳，鐵枝路tī hia！」探頭看māi，有影to-tio̍h，鐵枝路to̍h tī下跤--neh，實在心適，無外久又閣出現1擺，逐家看kah趣味kah⋯。

磅空1孔1孔過，坑門1坑1坑斡，過1孔磅空to̍h是1个新景色，斡1斡坑門to̍h換1个新天地，山勢無仝，樹仔無仝，溫度mā無仝，算bē盡ê柴橋，彎koh深，看bē了ê光景，新奇koh gông-ngia̍h，一時家己soah感覺淡薄仔sông。車身搖--leh 搖--leh，身軀mā搖--leh 搖--leh，探頭一下看「ai-oĕ--à！」驚死人！山坑仔hiah-nī深，深kah無khoàiⁿ底，遠遠he綠山白雲，愈接近愈涼冷，hia敢是仙人所toà？過橋是搖--leh 搖--leh，nǹg入磅空是暗眠摸，窗仔門若koaiⁿ傷慢，nǹg出磅空口土炭屎kui身軀，新奇1幕koh 1幕，驚險1-tiô koh 1-tiô，忽然間火車tòng-tiām，「便當--ō͘，便當--ō͘，燒--e便當--ō͘！」越頭看窗仔門外，已經來到畚箕湖(Pùn-ki-ô)，chia是阿里山線中間站，火車已經行3點外鐘久，需要添水添土炭，歇睏20分，人客thèng-á食晝，有人落車買食物，有人四界罔行踏，在地人趕leh搬貨boeh上山。20分鐘後，koh再khin-lin-khong-long起行，點外鐘後經過火車碰壁「Z」字形ê第一分道kap看著hit欉世界有名3千外歲ê神木，下晡3,4點仔to̍h到阿里山，hit暗toà阿丁伯in-tau，大兄講鐵枝路tī獨立山se̍h圓箍仔ê故事：「斯當時日本技師開鐵枝路到獨立山，to̍h去hō͘山勢擋tiâu--leh，停睏幾若冬，想無步數thang盤過獨立山，技師hông刣頭轉去日本，有一工kap伊ê學生食飯，學生看著khong-sûn飯碗khap-tī桌頂，得著靈感，to̍h閣轉來台灣，用se̍h圓箍仔kap開磅空ê方式進行鐵枝路開拓，果然得著成功……」頭一擺聽大兄講古，不止仔gâu講，hō͘阮聽kah耳仔phak-phak無nih目。

隔轉工坐東埔支線ê載柴貨車到東埔，路較pêⁿ，順山勢彎來彎去se̍h 12km，chiah-koh坐載柴箍ê貨物仔車，彎彎斡斡hōng-hōng-hiáⁿ-hiáⁿ搖點外鐘卡車路，到楠仔仙溪土場，然後peh 2點鐘足崎足崎山路到工寮，結束3工2暝路程。

深山林內山頂尾溜，海拔2600外公尺，工寮4落，工人、煮婦、囡仔saⁿ-siap个，日出做工、chhoân 3頓食，日落睏眠、補精神，山內涼冷空氣鮮，鳥隻chi̍h-chiu̍h陪寂寞，做工--e透早tio̍h出門，做到日黃昏，機器聲、鉤柴má-ge喝咻聲，相伴度時度分；烘火、趕蠓、phò͘-tāu罔gī-niū。Tiàm工寮ê煮婦負責款食、洗衫、hiâⁿふろ水，無,著陪囡仔罔種作，chit種生活對暫時借toà遊山玩水是kài趣味，大兄大嫂in，1-toà kui年thàng天，若m̄是為著趁錢，啥人願意來chia吞忍寂寞日子。

山中度假無幾工，chhàu-tú-khám tn̄g-tio̍h「萬達」風颱空襲台灣，1暝風透雨châng，睏眠中茫茫渺渺kan-nā聽著透風落雨聲，天光精神chiah發現，hiau-hēng工寮面前山坪，割出1條深深人外深，比卡車路koh-khah闊ê水溝，he水路直直ǹg向工寮chhiâng， 1箍大欉樹箍hiah tú-hó 坦橫khê tiâu tī 2欉樹仔中間，水路彎斡，流ùi工寮邊仔間過--去，hit暗，邊仔間Ian-á兄in翁某，透暝拆杉仔壁堵逃命到隔壁，有夠恐怖ê chhū山，nā-boeh是無hit箍柴箍，nā-boeh是無hit兩欉大欉樹，4落ê工寮、saⁿ-siap个人命m̄-tio̍h葬身坑溝仔內？天地無情，喝pìⁿ面to̍h變面，無留一點仔情份，攏無帶念出外趁食歹命人，hó-ka-chài有驚無險，莫怪大嫂ē hiah-nī虔誠leh做gê，逐個月初二、十六一定chhoân牲禮燒金紙拜山神土地公。風颱過了，山路斷站，khang-khoè暫停，日子猶原著過，三頓仝款ài食，四兄負責運搬，東埔福利社無貨，需要去阿里山買，一choā路12Km+12Km=24公里，來,去步輦擔boeh成百斤糧草，hit種thiám-thâu無行mā bē-soah-tit；大兄是ku-lí頭，工作運作進度，需要kap組頭阿丁伯參詳，to̍h陪四兄行chit-choā路，工寮停工ê工人，跋筊、hap-sian、e絃仔唱歌，看,是kài清閒，心內鬱卒boeh kā siáng講？幾个kut-la̍t勤快ê工人相招去巡水kéng仔，順紲挽香菇，落雨ta̍p滴後ê乾樹箍，自然puh出野生香菇，3工後大兄、四兄轉來工寮，hit暗食1頓罕得有ê生臊，生香菇、山茼蒿、山芹菜炒tăⁿ擔入門ê豬肉、煙腸……燒酒2,3杯落喉，大兄開始報告：「鐵路、卡車路後--日開通，koh歇2工to̍h ē-tàng繼續chiūⁿ工……」理路簡單清楚，an-tah工人誠意，o͘h！原來大兄chiah-ní gâu講話--ò͘！to̍h是對人chiah-ní體貼，chiah-ē chhoā工chhoā kah chiah-ní四是。Hit年大兄35歲，Lah-jih 16歲。

2冬半後，Lah-jih考tiâu師範學校讀半冬冊，因為tì-tio̍h肺癆休學，第二擺來到楠仔仙溪，目的是boeh靜養身體，頂過toà ê工寮傷過危險，寮仔後是看bē到底ê坑溝仔，離khang-khoè場koh遠，chit-má已經徙來頂寮仔，木材造作，厝頂khàm杉仔瓦，總共3落，2隻機器集材工人boeh toà，闊koh四是，有火爐、有ふろ間，mā有山坪thang種菜，徛tī寮仔前，ē-tàng看真遠，楠仔仙溪溪水to̍h是ùi chia流kah高雄、屏東hit爿去，好天暗時小可ē-tàng看著都市電火光影，對療養身體來講，實在好所在，kan-nā欣賞天然súi光景、suh涼涼清氣空氣，免食藥身體自然健康，大兄chhoā小弟來chia靜養確實有智慧。

靜養ê人m̄免chiūⁿ山做khang-khoè，每日tiàm寮仔厝內幫忙大嫂hiâⁿふろ火、陪幾个細漢chau-á孫仔chhit-thô，大嫂疼Lah-jih ná親生囝，不時關心招呼，紹介厝邊煮婦熟似，o-ló Lah-jih真乖，細漢無老母真歹命，講著細漢時，大嫂又閣目箍紅紅，目屎流目屎滴。機器工仔是粗重khang-khoè，三頓伙食bē使得食siuⁿ-bái，魚肉一定ài有，為著補身體，大嫂不時都煎卵煮點心hō͘ Lah-jih食， 

新鮮(神仙)生活2個月，面容光iāⁿ，油滋胖皮，大兄看小弟恢復健康，koh來to̍h是需要運動，to̍h安排輕可機器工仔tàu做khang-khoè。組頭阿丁伯負責hit隻機器8號機是水煙--ē，to̍h是tio̍h hiâⁿ火爐hiâⁿ滾水ê蒸汽機，離工寮半點鐘久鐵枝仔路，司爐hiâⁿ火ê Hū-jî--ē透早5點出門，Lah-jih toè四兄6點出門，四兄運轉手hoāⁿ機器，Lah-jih koh peh山半點鐘負責攑旗仔喝信號，其實Lah-jih無啥物任務，kan-nā toè人喝i-o，幫忙雜差仔，同伴若喝「停~~~」，Lah-jih to̍h喝「停~~~」，同伴若喝「má-ge」，Lah-jih to̍h喝「má-ge」，大約半點鐘久鉤1-choā柴，閒ê時間to̍h是phò-tāu開講，抑是khioh柴hiâⁿ火烘燒趕蠓，等到11點半開始烘飯包，12點左右，hoāⁿ機器ê四兄giú一聲信號「tŭ~~~」，逐家歇睏點半鐘食晝兼tuh-ku，食he烘過ê飯包偌好食你敢知？斯當時倚大兄福食ê工人10幾个，做穡需要體力，需要油臊，飯包除了白米飯，大嫂準備ê配鹹一定有魚、有肉kap有卵，飯包內he三層肉經過火烘，烘久自然鹹siam肉油芳鑽入飯粒，燒燙燙、phang-kòng-kòng，kan-nā phīⁿ to̍h流嘴noā，食飽bìn晝，下晡點半機器「tŭ~~~」一聲信號，繼續做工，日頭落山進前收工，轉去工寮話仙、洗浴、食暗、o͘ⁿ-o͘ⁿ睏，一工過了又一工，為著生活姑不將，Lah-jih是輕鬆、趣味，其他工人是討趁度日。

有一工，はしら〔集材柱〕頂koân ê かっしゃ〔定滑輪〕出問題，大兄是ku-lí頭，伊taⁿ頭注神看清楚了後，to̍h交代「上工」Hù-lâm peh-chiūⁿ樹頂，Hù-lâm按照大兄指示處理，無一tah久仔to̍h處理好勢，繼續鉤柴，這是頭一擺看著大兄ê才能，莫怪伊30外歲to̍h-ē chhoā工做ku-lí頭。Hit暝逐个tī寮仔內開講，Lah-jih真hò͘ⁿ-hiân問大兄：「he水煙--e〔蒸汽機〕ê機器hiah-nī大隻hiah-nī粗重，boeh按怎搬起來chiah koân ê山頂，也無卡車路也無鐵路？」

「He m̄簡單，boeh搬進前，先kā機器拆開，用トラック〔卡車〕載到山腳土場，用溜籠送到山頂現場chiah-koh kā組立起來⋯」

「大兄，che我知--lah，我ê意思是講現場ê機器按怎鉤起去山頂尾溜，抑是坑溝仔下面，hia也無安溜籠？」

「He to̍h是用相揹(sio-āiⁿ)ê方式kā機器搬到位--ē！」火明仔兄插嘴tàu說明。

「火明仔兄！按呢講Jih--è聽無--lah！聽我ta̍uh-ta̍uh-á講hō͘ Jih--è聽。」大兄繼續講：「溜籠kā機器ùi土場鉤起來山頂以後，to̍h是現場集材工作ê khang-khòe，先kā第一隻機器an-tiàm鐵枝路邊，chiah koh kā第二隻機器鉤chiūⁿ山頂尾溜，鐵枝路到山頂安第二隻機器ê所在大約1000米，來回一liàn需要2000米長鉛索仔(鋼索)， ニバン(二番鉛索仔)真重，ケーブ大鋼索koh-khah重，所以著先用人工牽較細條較輕ê鉛索仔chiūⁿ山頂，1蜷鉛索仔5,6人、7,8人giâ，較有力--è 1人箍7,8箍，較軟chiáⁿ--è箍5,6箍，前後5,6个、7,8个也giâ也拖peh-chiūⁿ山坪，1蜷接1蜷，連接2000米長，山頂、鐵枝路はしら 攏chhāi定，鉛索仔穿過 かっしゃ〔定滑輪〕to̍h ē-sái-tit用機器拖 ニバン、ケーブ安裝鉤物運送作業⋯」

「O͘h！hiah-nī費氣，大兄koh講簡單？」

「簡單ê意思是講khang-khoè發落起來kài順序，當然--lah，he giâ重peh山落崎nǹg樹林草菢ê艱難是無teh比，m̄-nā著跤力手力，koh-tio̍h知山性bat山勢，che集材工作ê開路先鋒攏是內行高手，大兄m̄-chiah講簡單。」

「逐工lóng mā做kah足thiám--ē，收工轉來寮仔洗ふろ，洗掉1工ê chhiah-ia̍h ak-chak，食暗飽to̍h隨人去o͘ⁿ-o͘ⁿ睏，無像chit-chūn按呢ē-tàng小開講phò-tāu--一時--à。」四兄做兵退伍後to̍h tòe大兄來山場做工，一直攏聽大兄安排khang-khòe。

「紲落去to̍h是kā第二隻機器零件1件1件鉤送起去山頂，然後安ケーブ(大鋼索)，ケーブ安好勢，kāニバン(二番鉛索仔)連結入去かっしゃ[定滑輪]kapプーリー [滑車]，按呢機器連結組合好勢，真正ē-tàng開始運轉鉤柴作業，已經開去2,3個月時間。若tn̄g-tio̍h路站遠--ē，需要做幾若站鉤柴，to̍h有影像火明仔兄講--è需要2隻機器相揹(sio-āiⁿ)盤山過嶺--lò͘。好！盈暗開講到chia，準備來去睏！」現場ku-lí-thâu，真正是內行khùi，bē輸工程師--lè。

Ē記得是八七水災前1個月，東埔支線kap東埔土場thàng楠仔仙溪hit條卡車路，因為落一寡雨小可仔崩山bē通，大兄招Lah-jih做伴去阿里山kap組頭阿丁仔伯參詳代誌，大兄kā兵仔衫兵仔褲當做工作服、腳穿たび鞋tānきゃはん[綁腿]、頭戴匏桸觳(pû-hia-khok)，真正nǹg山場做工人打扮，阮ùi山寮仔步輦出發，彎彎斡斡行落4,50度崎山坪到土場，chiah koh行旱路仔[捷徑]cháⁿ過彎來se̍h去ê卡車路，peh-chiūⁿ新高山入山口あんぶ[鞍部]所在小歇喘，大兄lim 1嘴茶點1支薰了後，叫Lah-jih越頭看，用手kí對面遠遠hit支山山頂講：「hia to̍h是溜籠頭，咱tòa ê寮仔tī正爿，hit支山ê柴真súi，攏是厚殼仔kap薄皮仔ê原木，日本人號做ひのき(檜木)，阿爸、阿伯in講做松蘿，常常kā人講我是tī松蘿仔山做ku-lí-thâu(苦力頭)，本成日本人boeh提chit支山ê柴是boeh用火車運送，鐵枝路猶未開to̍h降服投降，尾仔chiah開卡車路，工程較省是較省，m̄-koh運送較慢；lim一嘴茶閣pok一嘴薰，大兄繼續比peh-chiūⁿ新高山hit條山路講：「幾若年前hia bat跋死1个人，1-tīn美國登山客peh新高山轉來時，踏著1板柴橋斷--去跋死tī下跤，hō͘雪khàm足久chiah挖著屍體。後--來，有人kā hia號做啥物崩崁？」

繼續行是平坦路站，順山勢彎斡，正手爿面是ōm-ōm鐵杉林，直欉大箍，kap 1大遍白木林，是火燒山ê記號，3,4點鐘跤力已經來到東埔土場，聽著人聲kā-ka̍p，有人hoah「縣長來--ā！」有人叫「Gân-á兄！」大兄笑笑攑手無應聲。看著1大堆柴箍hoâiⁿ-hoâiⁿ-ke̍h-ke̍h thia̍p tī hia，薄皮仔、厚殼仔、雜木仔攏有，大兄講：「chia-ê柴是楠仔仙溪7號機、8號機鉤ê木材，每支攏有檢驗寸尺，偌長偌大箍攏記tī柴箍鋸斷面。」

行倚柴堆看斟酌：「大兄，he用刀仔剾ê記號是啥物字？有ê看無，有ê kap阿爸叫我tī楊麻布頂面寫ê字仝款--neh！」

「He叫做台灣碼，用刀仔刻溝，chiah-bē lak無--去。」原來to̍h-sī按呢--ò͘。

「下面鐵路有車囝，to̍h是boeh載chia-ê柴出去嘉義。咱先來去恒--ē hia食晝，下晡chiah來去阿里山。」叔伯兄恒--ē tī東埔mā是做ku-lí-thâu，伊tòa ê寮仔tī較去2Km鐵枝路邊，等一下nǹg過磅空to̍h tit-boeh到--à。中晝頓山菜兼油臊，恒仔嫂煮食清氣相，兄弟做伙有講有笑，恒仔兄o-ló Lah-jih gâu讀冊，大兄當面用溫和口氣講出伊對Lah-jih ê期待：「你tio̍h認真讀冊--ō͘！」簡單一句話，tī Lah-jih心內卻是ná像老爸ê叮嚀，一時感覺心情沈重ná像做m̄-tio̍h代誌，恒仔兄看Lah-jih tiām-tiām無應話，to̍h安慰講：「阿兄是leh鼓勵你！ē hō͘你讀冊--lah！」這是大兄唯一一擺上嚴格ê講話，永遠都記tī心肝內，m̄敢放bē記得。

食飽後tī寮仔前欣賞山景，對面遠遠ē-tàng看著火車tī こだま(自忠)hia leh chhèng煙，大兄kí正手爿講：「chia落去ē-tàng到神木坑、和社kap望鄉，較早bat tī 磅空口hia做7,8冬集材khang-khòe，大兄做頂線，Tōa-kiān-hô--ē做下線，山坑仔bîn-bîn-á崎，大約30外度，看--起來遠koh深，有ê柴需要做幾若站鉤，siāng下面ê工人需要提早1點鐘出門，提早1點鐘收工，he機器ê安裝to̍h是火明仔兄講--è互相「sio-āiⁿ」，chit-má恒--ē做ê林班tī chia koh-khah去，是用エンジン[引擎]鉤柴，エンジン我bē-hiáu，若是水煙--e我是kài內行，boeh拆、boeh組、boeh修理攏無問題，有koh-iūⁿ，kan-nā聽聲to̍h知影tó位chhut-chhê。好！咱來去阿里山！」大兄講話bē膨風，kap家己兄弟mā是實實仔講。

翻頭ǹg土場行向自忠、阿里山，12Km鐵枝路，倒爿phēng山正爿是闊莽莽坑門，彎彎斡斡se̍h來se̍h去，12Km路程攏有看著こだま(自忠)、東埔土場、寮仔tī hia對siòng。來到こだま，是1个車站，倒爿是こだま支線，ē-tàng thàng大邦[達邦]，大兄講較早bat tī chia做--過，地頭kài熟，咱mài-koh行鐵枝路換行旱路，20外分鐘to̍h-ē到阿里山。

看著車頭，知影阿里山已經到，「縣長！你來--ā！he lín囝--hio͘h？」

「M̄̄是--lah，是細漢小弟--lah！」 大兄笑笑應話。

大兄人緣bē-bái to-tio̍h，見面招呼m̄是「Gân--ē！」「縣長！」to̍h是「Gân-á兄！」「 Gân-á叔！」互相熟似liù-liù，假若厝邊隔壁，假若兄弟叔孫，敢講chia是大兄ê家鄉？熟似人ná-ē chiah-ní濟？18歲到38歲已經20冬，m̄是故鄉mā應該算是在地。tòe大兄四界chhōe人hia se̍h chia坐，phò-tāu開講，到boeh暗chiah去阿丁伯in-tau食暗，因為siuⁿ-thiám Lah-jih先去睏，大兄chiah-kap組頭阿丁伯參詳代誌。

天光日大兄chhōa Lah-jih去se̍h姊妹池、看三代木、看樹靈塔、看神木，了後to̍h-koh步輦行 12Km鐵枝路，囡仔腳，m̄知痠，大兄ná像無hìⁿ-haiⁿ著，跤步在tiāⁿ緊慢穩定，ná行ná講話。

「大兄！人ná-ē叫你縣長，叫你阿里山縣長？」來到阿里山chiah知影人leh叫「縣長」to̍h是leh叫大兄。

「Hò͘！是按呢--lah，che真趣味，幾冬前有一工tī嘉義販仔間kap朋友開講phò-tāu，講--著斯當時嘉義縣長候選人有1个足sêng大兄，尾仔hit-ê候選人真正當選縣長，有人to̍h開始滾笑叫我縣長，大兄tī阿里山出出入入tòa十幾年，koh有人kā阿里山參落去叫阿里山縣長。」

「Ó͘！hō͘人叫縣長！阿里山縣長！聽著m̄真爽。」

「人he是sńg笑叫趣味--ē，m̄-thang當做真--e，mā m̄是歹話，笑笑--leh to̍h好。」莫怪大兄若聽著人叫縣長、阿里山縣長，伊攏笑笑無應聲。

行到土場已經過晝後仔，kap工人招呼了後to̍h繼續行，nǹg過磅空到恒仔兄ê集材機器現場，Lô͘-á兄kap四兄tī hia做穡，Lô͘-á兄hōaⁿ エンジン，四兄giú鉛索仔鉤柴，猶有阿道兄tī坑仔底縛柴má-ge，無外久歇工，Lô͘-á兄、四兄家私頭仔款款收收--leh兄弟to̍h做伙轉去寮仔歇睏，暗頓恒仔嫂特別加菜，兄弟做伙食一頓生臊，阿道兄講「Lah-jih！兄弟kan-nā你有thang讀冊讀到師範boeh做老師，實在上gâu上好命。」講mā有影，若m̄是阿兄阿嫂無計較開錢ê sio-lo̍h，供給hō͘ Lah-jih讀冊，用心栽培，ná有進入師範學校ê機會？Lah-jih需要時時謹記在心，m̄-thang放蕩，m̄-thang hō͘阿兄阿嫂失望chiah-tio̍h。

夜色生冷無月，天星gia̍p-gia̍p-si̍h，山坑雲海浮起，平tháⁿ-tháⁿ，tiām-chih-chih，微微ē-tàng看著對面こだま燈光暗淡，暝時露重跤gàn，m̄敢徛傷久，趕緊入內藏被眠夢。天光日仝款步輦轉去楠仔仙溪工寮，一路欣賞大欉樹、箭竹林，闊莽莽ê草坪有紅川七、喇叭花、山杜鵑，喇叭花to̍h是野百合，因為落崎to̍h ná行ná跳，大約有7,8公里遠ê卡車路，cháⁿ旱路仔點外鐘to̍h到土場，peh上山頂工寮抵好赴食中晝飯。chit擺阿里山往復一chōa，hō͘小弟閣較敬佩大兄ê做人、才能，m̄-nā khang-khòe內行頂真，kap人交陪是hiah-nī誠意好鬥陣，替人想，替人解決代誌，處處寬宏大量，心胸闊有腹腸，莫怪人緣好，願意kah伊鬥陣工作。

八七水災是轟動國內外ê大災害，3工3暝連續siàng大雨ê工寮，杉仔瓦厝頂pìn-piàng吼，連講話to-tio̍h大聲，想講chit聲去了了--à，又閣著停工歇睏幾若工，siáⁿ知隔2工外口傳來消息，「濁水溪起水漲，淹死不計其數人命，阿里山鐵路害了了。」為著復學讀冊，決定提早轉去厝--裡，大兄四兄需要發落山場khang-khòe，bē-tàng隨時離開，叫Lah-jih tòe別人跤步用行--ē，足足1暝2工ê步輦，hāⁿ過2,3樓深ê柴橋，柴橋下跤是崩崁山坑，有ê看bē到底，恐怖萬分；nǹg過5,6分鐘、10外分鐘烏烏暗暗磅空幾若十kâi，kan-nā看頭前chhōa路Jî-á兄1葩電土火chhiō路，磅空內泉水ta̍p-tih，有時有he bi̍t-pô飛徙，ki-ki-chiuh-chiuh叫聲，雖罔幼幼微微，gông-ngia̍h心情驚惶hō͘人提心吊膽。進前上山到阿里山是坐車看光景，chit-piàn落山卻是兩腳步輦體驗，行鐵枝路，跤踏chám木仔(枕木)1步1步，cháⁿ旱路，peh崎koh落崎，路草坎坷少人行，隨時需要開山刀伺候，確實艱難，行久跤ē酸、人ē-thiám，hiông-hiông想著大兄長期山內行踏生活，hiah-nī自在輕鬆，敢講大兄已經pìⁿ-chiâⁿ內山人，已經釘根變成在地？thang講是『歸心似箭』無心欣賞路邊花樹景緻，tī第二工半晡仔來到竹崎，chiah有車thang坐，已經thèⁿ腿。經過路站，早前大兄有紹介，chit-pái用行--ē，認bat koh-khah詳細，深深了解山ê變化、奧妙、美麗、驚險、無情，chiah知大兄規年迵天山場來來去去ê辛苦險惡，m̄-koh經驗豐富ê大兄已經當做日常生活，自在、輕鬆、無礙。

時間ná飛，師範3年做兵3冬，6年中間mā bat koh入阿里山chhit-thô，一擺tī To-lô-ian(多林)，一擺tī水車寮(水社寮)，大兄仝款跤踏實地phah拚經營伊ê事業，負責認真態度猶原無變。退伍結婚hit年去阿里山chhit-thô(度蜜月)，大兄tī眠月下線做，工寮tī二號橋，má-ge現場hia有一隻石猴，無去參觀，有較可惜。此後投身教冊生涯，建置家己家庭，to̍h 無koh tîⁿ-tòe大兄身邊，若是有去阿里山，攏是遊覽chhit-thô--niā-niā。

偏名無論好聽歹聽，叫久to̍h-ē tiâu名，大兄講過「人he是sńg笑叫趣味，m̄-thang當做真--e，mā m̄是歹話，笑笑--leh to̍h好。」因為m̄是歹話，「阿里山縣長」soah 愈來愈濟人叫，連故鄉chhân-tiong-ng熟似朋友都按呢叫，m̄知in-toaⁿ ê人 頭一擺聽--著，雖罔面腔gông-ngia̍h「thài-thó有he阿里山ê縣長？」m̄-koh開嘴招呼仝款是「阿里山縣長」。「阿里山縣長」大兄18歲tòe Pâng-á伯去阿里山林場做工，ùi日本時代昭和14年(西元1939年)做到降服，ùi降服做到1986年退休；ùi公家ê林場技術員(乙技)做到生理人ê工頭，將近50冬ê青春歲月，攏浸tī山場。Tī chit將近50冬ê日子，嘉義阿里山出出入入、來來去去，包含阿里山thàng東埔到楠仔仙溪，阿里山到神木村到和社，こだま thàng特富野到大邦(達邦)路站，ta̍k所在有伊ê跤跡。做過ê林班，親像水車寮、畚箕湖、 To-lô-ian、 Hē-sian-á、 十字路、第一分道、 二萬坪、東埔支線(水山線)、眠月下線、東埔、楠仔仙溪現場集材工作所在，時常是たび穿--leh，khiā-hang tān--leh，頭戴匏桸帽，tī半原始森林內，盤山過嶺，peh懸落低(peh-koân lo̍h-kē)，khàng-chiūⁿ崩壁，nǹg過雜草，潦過坑溝，勘察林班mā好，實地每木調查mā好，去估計木材數量，判斷剉柴、鉤柴、運搬路草，施工困難程度等等⋯⋯然後chiah決定標售價數抑是發落剉柴集材工事。

伊ê戶口tī 1946年to̍h遷徙到台南縣吳鳳鄉雪峰村7鄰7戶68號；1953年5月8日改為嘉義縣吳鳳鄉雪峰村5鄰8戶12號；1954年2月10日改為嘉義縣吳鳳鄉雪峰村5鄰東埔14號，攏是寄留遷徙戶口；一直到1968年12月28日chiah遷徙轉來彰化縣田中鎮頂潭里12鄰和平路崁頂巷48號繼承為戶長。

年歲1年1年濟，思念ê心1日1日深，想著大兄疼小弟ê 1點1滴，1幕1幕ê過去，家己to̍h感動kah目屎khîⁿ目墘，戇神tī過去ê日子，頭殼內又閣浮出阿里山縣長大兄ê形影，tī阿里山、東埔、楠仔仙溪⋯⋯出出入入、來來去去⋯⋯

 

邂逅        謝錦綉20200202

這是兩本書的邂逅
蕭平治老師出版台語書
《Lah-jih身世Kap親人》

其中一篇
敘述1959年
蕭老師16歲考上師範學校
因身體不好上阿里山休養
哥哥工作地點在楠梓仙溪
必須搭哆哆咖線
經過Kodama

2018年《台灣文學獎作品集》我獲獎作品〈Kodama庄最尾正徒走个人家〉
寫的是Kodama庄
開庄．散庄的故事

蕭老師大哥【蕭顏淵】
很像當時嘉義縣長黃宗焜
阿里山人都稱呼蕭顏淵先生為【阿里山縣長】

八七水災我雖尚未有記憶
但交通嚴重破壞，
蕭老師從楠梓仙溪
用走輾轉回田中的經過
一路看到水災殘破實況
是八七水災珍貴的歷史
也是阿里山森林鐵路
1959年【哆哆咖線】
珍貴的實際見證

對我來說1959年
雖然尚未有記憶
因為讀蕭老師著作
似乎印證了
父母親曾說過往事

人生的相遇
有人在真實時空相識
有人原來完全不認識
卻在多年後
同一個曾經的點
奇妙的讓記憶連結邂逅